夏辰

【己亥！酉正】【跳逗】尾巴

除夕快乐~

尾巴

 

 

逗逗刚见到袁小少侠时，正是和跳跳大侠一般，是个猴子。

当然，还是小猴子。

小猴子很奇怪，感到不安的时候，猴尾巴会稍微晃一下。只是晃一下而已，没有人觉得究竟有什么不对，偏偏逗逗能够察觉。

仿佛找到知音，逗逗感同身受，因为他也有这样的小习惯。他有这样的习惯，但是他有先天的优势：他的尾巴短，道袍一盖，谁看得出？

然后这个尾巴晃来晃去的小猴子，成了逗逗的小尾巴。一来二去，抓药煎药，偶尔在六奇阁院中练棍。他的父亲，养伤的袁大侠倒着实感受到了一次天伦之乐，感慨道：“自内人去后，好久没有这样与人一起看着自己的孩儿自由玩耍了。”

逗逗：“……”

袁大侠意识过来，尴尬笑笑：“触景生情，神医莫怪、神医莫怪！”

逗逗：“无妨，无妨……”

关于袁小少侠，逗逗也感兴趣。最感兴趣的是袁小少侠的尾巴，什么都煞有介事的通通记录。

尾巴稍抬：高兴。

尾巴摇晃：不安。

尾巴剧烈摇晃：兴奋。……

此类等等，逗逗统统记录在册，书名《猴儿戏》。除了尾巴，袁小少侠还喜欢挠下巴，吱吱哇哇乱叫。逗逗制止他，告诫：“你是森林的希望，袁大侠的后人，可不要蹦蹦窜窜，像个猴儿似的不稳重。”

袁少侠呆愣愣的听了，过了半晌，试探开口：“我就是猴？”

逗逗又道：“虽然你也是猴，森林里的猿猴也是猴，可你是大侠之后，他们是小动物，大侠要保护这些小动物。”

袁少侠：“呃……可我爬树都摔骨折？”

逗逗拍他头：“丢脸！你爹袁大侠棍法举世无双，得了少林真传！你树都不爬，还犟嘴。”

袁少侠不说话了，尾巴开始摇晃。

逗逗又说：“大侠要保护这些小动物，你回忆一下。当年魔教肆虐，你在干嘛，你父亲在干嘛？”

袁少侠稍稍低头，看了一眼自己的爹，又摸了摸背后的棍子。他脸红了，不愿意说。

逗逗笑嘻嘻的戳了他一下：“你抱头鼠窜呢吧？”

袁少侠嘿嘿笑笑，不好意思地摸摸自己的脑袋，颇有害羞的意味。但是袁大侠举世无双，他为父亲自豪，所以只是憨笑，并不为逗逗的冒犯生气。

逗逗说：“其实我当年也抱头鼠窜呢，但是我爹站起来了。所以，我们和森林里的小动物到底不同，我们受了麒麟的照顾，又要去保护麒麟。我们是江湖人，最终要站出来为森林的和平大地尽绵薄之力。”

那一天，夕阳照过六奇阁，逗逗道袍加身，加上拂尘，渡上了几层神秘色彩。

那时候的袁少侠多可爱啊，尾巴稍抬，随后又晃了晃。他还年幼，被逗逗的话吸引，为自己的使命高兴，又为自己的使命不安。

可是，谁都盼着孩子早些长大。谁都盼着孩子不要长大。逗逗总觉得袁少侠不懂事，太过不中用，袁大侠见袁少侠黏糊逗逗，也细细嘱托，希望能好好劝说孩子，多增加一些勇气。

后来，再后来……六奇阁一别，几年之后逗逗再见到袁少侠时，他已经是袁大侠。

袁大侠的父亲遭他人陷害惨死，当年的袁少侠手刃敌人，瞬间长大成了袁大侠。

逗逗再见到袁大侠，是因为袁大侠来求药。有个小女孩爱慕袁大侠，为他惹了病痛，昏迷不醒。对于逗逗来说，下毒的技巧拙劣，医治不算大事。小女孩很快便好，袁大侠道谢辞别，逗逗才发现哪里不对。

袁少侠……不，袁大侠一身劲装，棍子紧紧贴在背上，唯独少了尾巴。

“与人对峙暴露心绪，砍了。”

问及，袁大侠十个字云淡风轻，入了逗逗的耳，有如雷鸣。

“……也好。”逗逗只得闷闷如此作答。

此后，茶饭不思数日，跳跳携烧鸡看望，逗逗狼吞虎咽。

酒足饭饱，逗逗打了个饱嗝，看了看跳跳的尾巴，问：“跳跳，你尾巴为啥还在？”

跳跳：“啊？”

将袁少侠一事细细的告诉了跳跳，跳跳沉思片刻，拍掌大悟：“难怪当年黑心虎怀疑是我刺杀他！几个能靠近他的，老牛死了，猪无戒短尾巴！”

他有心玩笑，不惜自揭伤疤。逗逗神情阴郁，完全没有被煽动情绪。

“你说我们到底是什么？与森林里的生灵有何区别？为什么马三娘还骑马？”逗逗又问。

跳跳敛了笑容，严肃起来，细细思考过后，说不知道。

那日沉闷散去，过了几日，跳跳又拜访六奇阁。

逗逗仍伤心袁大侠，但跳跳来看望自也心宽。稍稍聊了几句，跳跳便道：“不知神医除了济世医典，最近又搜罗到了一些什么妙方？”

本是转移逗逗的注意，逗逗脑内灵光一闪，想到自己记录的《猴儿戏》。

哎呀，当时看见袁少侠便想起了跳跳。只是杂事太多，此事又小，搁着搁着便忘了。逗逗最与跳跳熟识，也不与跳跳多客套，直接摊掌于他跟前：“尾巴。”

跳跳不解，逗逗竟直接伸手去捞。

这怎么可以？跳跳连忙侧身去躲，逗逗另一掌又拂上，贴着他的衣摆过去。跳跳旋身，尾巴自逗逗的掌心拂过，像一条抓不住的泥鳅。

“神医、神医！”跳跳与他拆招，陪着笑道：“别孩子气，揪我尾巴做什么？”

逗逗“嘿嘿”一笑：“还不是好奇，看看你这尾巴有什么稀奇，连袁大侠都知道暴露心绪，你在那老魔头跟前卧底那么久，却让尾巴好端端的在这？”

说罢又伸手过去，非得揪过来不可。

跳跳本是玩闹心态，听此面色一暗，半转过身提气于掌，拍着逗逗的背往墙上一带。沉声道一句：“神医！莫闹了。”

这句话管用，逗逗堪堪止住，还是没刹住，磕到了墙上。意识到自己无心失言，他揉揉头转过身，又像是在揉痛处，又像是在挠头表达不好意思。

逗逗身后那小小的尾巴是垂下去的，只可惜跳跳看不出。

“跳跳，莫生气嘛。”逗逗还是决定认错，扯出一个笑脸到他跟前去：“我不是故意惹你不高兴的，只是我实在是好奇。”

跳跳自然不至于那样小气，瞥他一眼，只淡淡道：“那魔教人人自危自己性命，那魔头也是一月里二十八天都是疯癫，更是自信于神仙丸，又只关注我神情，哪里想过看尾巴？——哼，也就是你神医，会关注这些乱七八糟的小事情。”

说罢跳跳抬起手，“蹦”的弹了逗逗额头一指，模样稍显亲密：“你问问我们的虹猫少侠、蓝兔宫主，是不是关注自己的尾巴？”

“唉，那多可惜。”逗逗揉揉自己的额头，颇为遗憾的说：“你说这尾巴，高兴时摇摇，不高兴时摆摆。卧底是不方便，但是……若是有说不出的话，看看尾巴，心思不就全明了了？”

跳跳哈哈一笑，道：“逗逗，你这么说，难不成你这么多年，高兴时还会甩尾巴。”

逗逗哼道：“怎么，如何？这又不丢人！”

反倒是跳跳被震慑住了，半晌才颇为欣慰的摇头叹气道：“——真是个孩子。”

逗逗却最不喜别人叫他孩子，手胡乱的一挥，叫跳跳把这样的感慨收回去：“去、去！我才不是小孩子了。倒是你……”

这番孩子不孩子的言论还是牵扯到了袁少侠的事情，逗逗忽然难过起来了，叹气道：“唉！倒是你，都没有做过快快乐乐的小孩子。跳跳，袁少侠还有那甩甩尾巴的快乐过往，不知你有没有？其实我这里记录了一本猴儿的尾巴笔记，若不然你照着练练，也……做一次有同伴的孩子？”

这一番话太烫人！跳跳几乎稳不住心绪往下一跌，堪堪稳住，难得尴尬的咳声道：“呃……不用。”

逗逗眯眼瞧他，也知道对方风淡云轻，还是自己计较太多。

“好罢。”逗逗打消了念头，“往事便随风去，你是对的。”

“说到袁大侠。”跳跳狡黠的笑笑：“我前几日倒是特意去‘拜访’了一番。那大侠虽然砍了尾巴，遇见小女侠时又绞手指又挠头，脸上的红晕赛猴屁股，哈哈！若神医觉得袁大侠剁了一条尾巴便是剁了开心和快乐，你大不必这样想了。”

逗逗一怔：“你还特意去看他？”

跳跳眼神挪开，有些轻佻，反正不说话。

不用尾巴，逗逗知道，跳跳可是在害羞。

朋友，总是互相关心，互相挂念。逗逗挂念跳跳的过去，跳跳挂念逗逗放不下袁少侠。也不必在乎和森林的小动物有何差别，马三娘究竟为何骑马。逗逗只猛的推了一把跳跳的肩头，笑道：“这般，多谢跳跳大侠解我心结啦！”

跳跳两手作揖，分外谦恭，装模作样起来：“神医实在多礼，在下只是微尽绵薄之力。”

这是学的虹猫，逗逗看出来了，实在绷不住，捧腹哈哈大笑。